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臺州風云 夜已深,燭光被風吹得有些晃動,發(fā)出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響。朱子抬頭看了看晃動的蠟燭,微微嘆了口氣,放下手中的筆,想起身修剪下燭芯,可多日來復發(fā)的足疾和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心力交瘁,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。 因長時間沒有修剪,燭火燒得越來越大,已經(jīng)開始冒起了黑煙,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響也變大了。朱子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己馬上要寫好的奏章,又嘆了口氣,然后無力地將整個身子靠在了椅背上。 “第六次了,可能這次的結(jié)果也會跟上五次一樣吧。”朱子想。 流言很多。有人說朱子彈劾臺州知州唐仲友完全是誣告,是聽信了小人的讒言,或是想借機擴大自己的名聲;有人說朱子純粹是為了報私仇,只因為唐仲友曾經(jīng)譏諷朱子沒學問;有人說朱子是為了給好友陳亮報仇,因為唐仲友曾經(jīng)壞過陳亮的好事,還有一個版本說是替陸九淵報仇的;還有人說是二人學術(shù)派別不同,朱子是“程派”(程頤、程顥),唐仲友是“蘇派”(蘇軾),朱子想趁機打擊“蘇派”,以提高“程派”的地位,聽說連皇帝都覺得朱子彈劾唐仲友不過是派別不同的“秀才爭閑氣”;有的人還干脆說朱子就是“白眼狼”,推薦他到浙江當官的宰相王淮跟唐仲友是同鄉(xiāng)并有親戚關(guān)系,朱子這樣做完全是在打王淮的臉,一點情面都不講,是在破壞官場的“潛規(guī)則”…… 從第一次上奏章彈劾唐仲友開始,朱子就不斷的收到這些消息。其實,朱子之前跟唐仲友并沒有什么私仇,二人作為當時知名的學術(shù)“領(lǐng)袖”應該說是惺惺相惜的。 “唐與政(唐仲友字與政)的學問很好,不在呂東萊(即呂祖謙)與陳同甫(即陳亮)之下。可惜啊……”朱子喃喃道。 朱子這次到浙江是來賑災的。從去年開始,浙江和福建的一些地方出現(xiàn)了災荒,糧食歉收,百姓食不果腹,流離失所。而朝廷派下來的賑災官員卻趁機中飽私囊,不顧百姓的死活,已經(jīng)有很多地方發(fā)生了農(nóng)民起義。閩浙地區(qū)已經(jīng)成為一個巨大的“火藥桶”,稍有不慎就會發(fā)生巨大的災禍,朝廷急需一位能安撫百姓不安情緒的有為官員到浙江賑災。朱子無疑是當時眾望所歸的唯一人選。接到任命后,朱子幾乎走訪了所有受災的地區(qū),深入百姓中,切實感受并了解災民的需求,同時雷厲風行的處理了一些違法的官吏,很快,原本存在的不安定因素消除了,百姓的生活也慢慢的走上了正軌。也正是通過這段時間的走訪,朱子發(fā)現(xiàn)臺州知州唐仲友存在瀆職、貪污、挪用公款、生活作風不檢點、壓榨受災百姓等情況。于是,朱子第一次向朝廷正式彈劾唐仲友。 其實朱子也知道,他彈劾唐仲友的最好結(jié)果就是朝廷將唐仲友革職,他也知道按照宋代優(yōu)待士大夫的“祖宗之法”,即使唐仲友被革職了,因為他是宰相王淮的親戚,以及他學術(shù)上的名聲,他也很快會被再次啟用,甚至還會因為這次“委屈”而升官。當然朱子也有顧慮,畢竟他這次到浙江賑災全是靠王淮力薦的,可以說王淮對朱子是有“知遇之恩”的,而唐仲友不僅是王淮的同鄉(xiāng),還跟王淮有親戚關(guān)系。但每次想到唐仲友在大災之時仍不斷地逼迫百姓繳納賦稅,導致無數(shù)百姓賣兒賣女、背井離鄉(xiāng),而他自己卻錦衣玉食,放任家屬及屬吏貪污、盤剝百姓,這實在是不能容忍的。雖然唐仲友被革職了不會對整個南宋的官場產(chǎn)生什么巨大的影響,但卻可以給那些貪腐的官員以警醒。 果然,第一次的奏章沒有任何的回應。于是,朱子又第二次、第三次,直至第五次上奏章。如朱子預料的一樣,這五次奏章都沒有結(jié)果。而且朱子得到消息說,朝廷決定采取“和稀泥”的方式:唐仲友調(diào)任、朱子升官,以平息這件事情。 朱子感覺受到了侮辱,他從來也沒有想通過這種方式升官,僅僅是想為百姓做一點事,讓百姓能生活安穩(wěn)、豐衣足食。這是一個儒者的理想,也是朱子的畢生追求。 “再試一下吧。”朱子想。盡管他也知道,第六次的彈劾也不一定會有任何的效果,但他還是對朝廷抱有一絲希望。 “噼里啪啦”的聲音更大了,也將朱子的思緒拉回到現(xiàn)實中,朱子長舒了一口氣,起身將燭芯修剪完,又趕緊伏案完成他的《按唐仲友第六狀》。 第六狀上完不久,朱子便辭官回鄉(xiāng)繼續(xù)講學、著述,而由于輿論的壓力,唐仲友也于之后不久辭官,并且直至去世也沒有再做官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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